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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伯当?李密眯起眼,暗自琢磨,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。对了,数年前,当朝首个文武双状元,放着好好的官不做,失了踪。虽然不认识,印象中,那人似乎就叫这名。原本,他是绝不信有人罢官不做,如今看见眼前这人,他忽然有点信了。

是的,天下人人羡慕的官职,其实并不好做。自己当上这个运河总管后,亲身体会到这般道理。所谓伴君如伴虎,皇上一个不高兴,自己怕是要掉脑袋。有官不愿做的人,这里不只眼前的王伯当,还有个自己。

半个时辰前,这三人被官差押进来时,李密就粗粗审了一下。他出生豪门,家里世代为官,心知肚明,这只是走个过场——既然三人同靠山王丢的皇纲有关,他就得卖靠山王个面子,不能自行发落。官差押人到此,纯属走个流程,也给他这个运河总管一个交代:他要的劳工,已经被这犯人私下放走了。如今,犯人已经押到。自己只需将人交给官差,由他们押去听靠山王发落,就完事了。

原本,这事就这么简单,只是走个过场。然而,李密得知这些人从瓦岗山上下来,如今又要回去,心里就盘算开了。瓦岗山?他想起皇后娘娘交代的事,忽然灵光一闪,天助我也!他正愁自己一个官爷,上山无门,如今天降几名响马,这不是老天都要助他吗?

正是:

吾欲大展宏图日,前有虎来后有狼

为官有道实难行,上山无门挤进来

李密再次感到,冥冥中,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人。不然,天下之大,皇后娘娘怎会独独对自己青眼有加?他可不信,纯因自己相貌俊俏,外加房中术厉害。

皇后娘娘的能耐,别人不知道,自己同她有过肌肤之亲,还不知道么?那女人能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,绝不止那天下闻名的美艳无双。当然,自己也心知,万一自己办不好她交代的事,她又会如何对付自己,如同对付棋盘上随时可以舍弃的卒子一样。

这时,有名监工进来汇报,看见跪地上的三人,欲言又止。李密故意大声道,“无妨,有事快报!”监工拱手道,“大人,今天又减了一百三十二人。新来的,无人。”

废话。李密心想,他当然知道新抓的丁被眼前这人放走了,自然没新来的。他挥手道,“知道了。”说这话时,他斜眼望着眼前这人,注意到王伯当勾着头,明显在倾听。于是,他心生一计。

监工拱手,正要退下,李密忽然道,“工期与计划比,如何了?”监工一愣,不知上司为何明知故问。工期如何,最清楚的,不正是上司吗?监工又拱手,嗫嚅道,“属下无能!如今工期与比计划晚了十八日,怕是还需增加人手。”正待细说,上司挥手打断道,“知道了,退下吧!”

监工刚退下,李密就挥手下令道,“来人!将这三人押下去,好生看管,明日再作发落。”这时,好几名手下进来,押着三人出去。

李密注意到,王伯当起身时冲自己微微眨眼,似乎有话要说。这个动作十分细微,也只有心细如发的他,才会察觉。看来,这人是聪明人,不枉刚才自己那出“明知故问”的戏。李密心想,正好,自己也有话要同他私下说。

镜头一转,又回瓦岗山底。在偌大的地窟里,多了十来座新坟,人们矗立周围,低头悼念死难的同伴。不远处,一个汉子蹲在地上,抱着名女子的尸首,如同雕像一般,动也不动。这般景象,两时辰来都没变过。

只是,众人忙着挖坑埋葬同伴,谁也顾不上他。即使想顾,也没这个胆子。毕竟这男人武艺高强,刚才已经弄死一名女子,谁想做下个冤死鬼?

这时,一男一女走到他身边,男的伸手搭在他肩上,轻声道,“节哀!让她入土为安吧。”

罗成应声抬头,望着身后的孔京。四目相对,他沉声道,“不!我想带她出去。”那眼神,分明在问,哥,我们一定能出去,对吧?孔京不知道这个表弟打什么主意,只感觉盈盈暴毙这事,对表弟打击颇大。

虽然外人看他这表弟冷若冰霜,目中无人,但他知道,自己之前大打亲情牌,表哥竟然倒戈帮他,证明自己这表弟外冷内热,乃性情中人。因此,他迎着罗成的目光,点头道,“好!我一定带你们出去!”

这话,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,是否能带众人从这地底出去,是个未知数。然而,身为老大,他不能乱,而且他心中有个信念——天启叫他下来,就一定能活着出去!绝不会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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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人人悲痛,无心在此久留,孔京于是挥手下令,“走!”队伍再次开拨,仍旧是公主在前领路,只是与之前有点不同——紫妍拖着一大捆兵刃,与众人离开一段距离。而罗成抱着盈盈那冷透的尸身,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,独自走在队伍最后。

他,一贯特立独行,才不在意周围人怎么想。反正,他就是个怪物,一个放着好好的少保不做,帮着匪首对付自己父亲,现在又一枪杀了无辜女子的怪物。

走上大概一个多时辰,行到一处地河边上,孔京才下令,扎营,歇息。这晚,众人无话,都早早歇息了。孔京坐在营帐里,左边躺着紫妍,右边躺着公主,他却无心搭理,悲痛之情如同泉水般涌了上来。

今天,他勉力压抑情绪,才没崩溃大哭。别人不知道,他心知肚明,众人突然发狂,同他激怒头顶那来历不明的怪影一事,有着莫大关系。某种意义来说,盈盈虽然死于罗成之手,却是自己间接害死的。

由于无人听见他与怪影的对话,所以无人知道真相。想到这里,眼前又浮起盈盈的音容笑貌,那一口一个“姑奶奶”的刁蛮模样,孔京忽然悲从中来,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。

这时,公主忽然站起,一把抱住孔京,口中轻念,“阿弥陀佛”。想着过去盈盈同她吵嘴的往昔,如今天人永隔,令她心有戚戚然,再次感到,人命的脆弱。就这样,孔京靠着她柔软的双峰,泣不成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