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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,手指摸了摸身下。

在她身下,也不是那廉价的床铺,而是一张简陋却坚硬的木板。

赵福生翻坐起身,映入她眼帘的,是一张染血的白布。

在她的左右两侧,各也停放着两张同样的门板,上面搭着相同的白布,而白布之下,则透出两个人形轮廓。

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:爹、娘!

不对!这是赵福生原本的爹娘,前日听到他们死讯之后,由镇魔司的范氏兄弟张罗着让人将尸体送过来的。

记忆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脑海中:

因为她沾染了诡异,所以使得满门血亲皆受鬼物祸害而死。

“……”赵福生的手抖了抖,脸色更白。

就在这时,外间传来两人说话的声响。

兴许是以为这府邸中已经没有旁人了,那两人说话并没有压低音量。

一个男人道:

“哥。”他喊了一声,接着‘悉索’声响起,他似是移动了一下身体,忐忑不安的道:

“按照纸人张的说法,这鬼以‘运’换命,一旦被‘他’缠住,满门气运皆被吸光,全族横死之前‘他’绝不可能离开才对。”

“镇魔司就是最好的例子,受这鬼物祸害,几乎死绝。”

祸水东引后,赵福生一家也很快遭遇横死,“而我们昨夜平安无事,是不是意味着这灾劫已经彻底解了?往后我们不再受束缚?”

范无救!

赵福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人名,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容从她脑海里闪过,她惊骇的发现,自己对这张脸并不陌生,仿佛此前双方就已经认识了。

正当她惊魂不安时,另一道男声也响起:

“照理来说,鬼物杀人之后,如果没有另外的人触发‘他’的规则,我们便算彻底摆脱这祸害了。”

“毕竟昨夜灯笼灭了,我们也没有出事——”

他们兄弟二人体质与旁人不同,且身在镇魔司,对于有没有鬼物缠身也自有自己判断的方式。

此时男子很确定自己没有被鬼物缠身,显然纸人张的方法是应验了。

男子说话时,赵福生脑海里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名字:范必死。

这是一对孪生兄弟,是镇魔司内的令使,当初以五枚铜板的价格,从赵家将赵福生买走,将其接入镇魔司中。

大汉朝、镇魔司、范氏兄弟,以及此时摆放的赵氏夫妇尸体……

“……”赵福生眼前一黑,本能的左右转头。

她目光所及之处,是镇魔司破败的大堂,那梦境里可怕的黑影并没有出现在她视野中。

但凭借敏锐的直觉,她总觉得阴影之中,仿佛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。

那种恶意扑面而来,使她后背发麻,瞬间心脏都缩了缩。

外头的范氏兄弟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,仍在商议着:

“如果恶鬼离开,镇魔司所遭受的诅咒已解除,我们就要立即离开此地,另觅生路。”

“这里的鬼域越来越大,笼罩范围逐渐增加,青天白日,时常都有鬼怪出没。”

“我们这里的镇魔司已经受那鬼祸害,人早死绝了,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,据说宝知县的镇魔司做得不错,有个驭使了一个凶级厉鬼的铜将坐镇,实力很高,我们去投奔他——”范必死的头脑灵活,相较于冲动的弟弟,他的性情要沉稳很多。

“可是,我们早在当日便已经血契命魂,契约未解,怎么走得脱万安县的距离……”范无救忐忑道。

“蠢货。”范必死大声喝斥,“我们再寻个人,让他挂名镇魔司的令司一职,再设法令他将我们名字从魂命册上剔除,此事不就了结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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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兄弟正商议之时,厅堂之内死而复生的赵福生则不敢置信自己的处境。

“不可能的!不可能的!”

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荒唐的事,她一觉睡醒,借尸还魂,恶梦成真,她竟然真的成为了大汉朝治下万安县镇魔司的一名挂职令司主事。

她二话不说掀开裹尸布跳下木板,冲出厅堂之外。

“我们到时……”

范必死还在说话,他的弟弟似是听到了动静,转过了头。

一瞬间,范无救的表情就变了。

他的神情从庆幸飞快的转化为惊恐,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,惊得他瞳孔都在抖。
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

极度惊骇之下,他说话声都有些不大利索,那手臂软绵绵的抬不起来,鸡皮疙瘩顺着他脊椎爬向他后颈,冲向他头皮处,刺激得他头发都要立起来了。

“你——”范必死眉头一皱,正要说话,范无救带着哭腔道:

“哥,诈、诈尸了——”

“什么诈尸,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……”他大声喝斥,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:

“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……怎么可能……”

赵福生赤着双足,飞快的冲出庭院,冲向大门的外头。

“……我……”

范必死看着她冲出去,脑海一片空白,连话都说不出。

赵福生没有理睬他们,她冲出长长的庭院,出现在府门之外。

映入她眼帘的,是一条脏旧破烂的长街,沿街两侧是低矮的草屋,许多铺面已经关闭,呈现出破败之相。

而开着的铺子中,大多都是棺材、纸钱铺,折叠的纸人摆放在铺子之外,她放眼望去,没有看到街上有活着的人出没。

兴许是缺少了人气,整条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默。

这一幕对赵福生来说既是陌生,又有种熟悉的感觉。

她的脑袋瓜子‘嗡嗡’的,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到另一处——

少女鼓足勇气,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抬起了头,看向府邸的上方。

只见那屋梁左右各挂了一盏灯笼,昨夜暴风骤雨,灯笼已经破裂了,露出里面的油灯。

灯内油倒塌,黄色的油脂顺着破裂的灯笼皮纸‘滴滴答答’的往下流,一股恶臭从中逸出。

而灯笼的正中间屋檐下则挂了一个漆黑的匾额,那匾额上的黑气褪了些许,隐约露出三个字的雏形。

以往的赵福生不识字,可她却能透过黑气,辨认出那匾额上的字。

那匾额上书:镇魔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