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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次,梁祯似乎是真的醉了。因为他伏倒后,就没了动静。黑齿影寒则用左手撑着腮帮,看着烂醉的梁祯,眼神似笑不像笑,似愁也不像愁。

人生不是体育竞技,是没有公平可以讲的。因为它从来都不会规定,你的竞争对手的实力,要跟你相当。

因此,当董白得知,黑齿影寒安然无恙地从夏府中出来后,心情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。因为她知道,自己比起黑齿影寒,要差得太多,因此如果梁祯处理了黑齿影寒的话,尽管董白也必定难以幸免,但在外人看来,都是各打五十大板。

但梁祯没有,相反还喝得烂醉,这绝非一个和善的信号。因为,只要梁祯将怒火发泄在董白身上,那董白的地位,就是一落千丈,毕竟她的那点经营,跟黑齿影寒的比起来,根本就不值一提。

趁着梁祯没有醒来的空档,董白再三去检查了她收起那些华贵服饰的地方,这些东西梁祯很明确地说过,让她不要穿。但董白就是忍不住,当然面子功夫董白也是知道的,因此,她一收到梁祯从官渡回来的消息后,就立刻让野荷将这些东西都给收了起来。

黑齿影寒也趁着梁祯没有醒来的空档,做了一件事情,她去见了一个人,赵忠年。去见他是因为,她要让他出面,去完成一件自己和身边的幕僚都不能下手去干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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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件事的名字,叫囤积居奇。

士农工商,是圣王给百业的排名。这其中,士人的地位无异是独一档的。而排在他们之后的,永远都不会是农人,而是商贾。因为,只有商贾,才有那个黑心去替士人刮钱,来供养士人们大得可怕的支出。

而士人所需回报的,很多时候,就是一纸公文而已。是的,一纸公文,便能决定百业兴衰,众生生死。

为了筹备官渡之战,三州之内的粮食,都被官府给收刮一空,其中很大一部分,消耗在了官渡的战场中,不过各州府的仓库里,也还是有一部分预存的。而这部分存粮,在战争结束之后,按照梁祯的意思,是要以低价甚至无偿发还给百姓,以免进一步加深战争对他们造成的苦难。

但现实,永远都不会是这般简单的。因为,在筹备粮食的过程中,不仅布衣的粮食没了,许多州府官吏,也就是寒门,甚至郡县级豪强家的粮食,也被收刮走了。而按照人性,这部分失去的东西,他们不加倍要回来才怪呢。

因此,黑齿影寒找赵忠年来的目的,就是要让他运作一下,让各地的豪强们都出点血,才能将这些本来预留给布衣的粮食,据为己有。往白了说,就是中 央要跟地方抢钱。

“使君,这事不是不可以。只是如此做,是有损民心的。”赵忠年跟随黑齿影寒多年,自然知道很多事,他不能问。但这个不能问,指的仅是不能直接问,但只要有心,旁敲侧击也是可以问出一些话来的。就比如此句,明里暗里都是在替黑齿影寒着想,但只要黑齿影寒一回答他,就必然会漏出一点风声。

黑齿影寒或许知道赵忠年的醉翁之意,但即便知道,她也只能装作不知,毕竟,你总不能因下属替你着想,就将他弄死吧?那以后,谁会跟着你混?于是,她只能点头道:“我知道,去办吧。”

单这一句话,赵忠年便已知道了许多消息,比如,黑齿影寒,甚至是她背后的人,都很缺钱,而且缺钱缺到了,要明抢的地步。而能够造成这种窘况的原因,绝非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争这么简单。

梁祯永远都不会知道,自己颁布的那一堆,看似处处惠民的政令,到头来,苦的,永远是他最想施以恩泽的那些人。因为,他始终不能完全明白一件事,那就是,他的政令想要落实,就必须经过一种人的手,而这种人的利益,是永远跟布衣站不到一块的。

各位应该还记得,梁祯曾突发奇想地给下令,除了正兵外,所有参展的辅兵都能获得两百钱的安家费,这钱若平摊到每一人头上是小,但若集中在大部分人手中,可就是非常大的一笔数目了。

在暴利的驱使下,各级官吏少有不插手这笔钱的,毕竟这钱怎么说也得经过他们的手才能发出去,至于发没发,发给谁了,还不是他们和能够被他们买通的人说了算——你梁祯总不能拿着户籍,逐个逐个去问吧?就算你亲自去问,也被查到了,行,算你能,这几个官吏也认栽。可三州这么大,你能问几个县?

如此一来,这政令的后果就变成了,梁祯想给予实惠的人毛都没得到一根,各级官吏们倒是名正言顺地将府库的钱给贪墨一空。而结果就是,现在,太师府连阵亡将士的抚恤都没钱发了!

当然,这种对豪强敲骨剥髓的做法,是必然会产生众怒的,而且豪强将这一成本转嫁给布衣而引起的灾难也是不容小视的。因此,赵忠年哪怕有黑齿影寒罩着,也是断然不能亲自出面去做这件事的。

不过也不用害怕,因为跟黑齿影寒一样,他也有自己的替身。这个替身存在的价值,不是帮他混淆杀手的视线,事实上,要他命也不需要杀手,一纸公文就可以了。因此这替身的作用,便是替他去干这些敲骨剥髓的事。而后,洗干净脖颈等待秋天的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