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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渐渐黑了,武威城内白天熙熙融融的街道逐渐冷清,只有三三两两的夜归人脚步匆匆。城里的鳞次栉比的房舍渐渐亮起灯火,在漆黑的夜里像亮起了无数星星……

武威城殿帅府前庭,烛台上燃着几支儿臂粗细的蜡烛,照的厅内灯火通明。前大梁兵马大元帅韩宗旺据案而坐,抚摸着案上一把厚重大刀,目光炽热。他握住刀柄,用指肚摩挲着刀锋,忍不住赞道:“好刀!”

旁边一个彪形大汉咧嘴笑道:“宗帅若是觉得不错,我便把他剩余的全部买下,只是……价钱……有点贵。”

另一个文士打扮的绿袍白须老者道:“只要物有所值,宗帅不吝钱财,只是不知……这种好刀,还有多少?”

彪形大汉咧嘴道:“朱军师,这可是纵剑门工匠打造的宝刀,你以为像街上的柴禾随便能一找一堆?”

白须老者语塞,正要还怼,韩宗旺提刀从案后站起身,龙行虎步地走到厅中一排兵器架前站住。他举起大刀,轻轻在一柄宣花大斧上一磕,厚重的斧面竟然像切豆腐一样被刨成两瓣。

“嘶……”韩宗旺嘴里抽了口凉气,眸中似升腾起一簇火苗。他微一沉吟,双手捧着刀丝毫不用力的对着兵器架子推过去,随着他脚步移动,“咔嚓嚓”“轰隆隆”——随着让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,摩擦声,切割声,他手中那柄大刀如摧枯拉朽一般,兵器架子上的刀、枪、剑、戟、钺、叉纷纷断裂损坏,稀里哗啦散落一地。

“好!”韩宗旺大赞一声,抚着完好无损的厚重的刀身道:“此刀若是装上长柄,便是当年令天下骑兵闻风丧胆的陌刀。它由斩马剑演化而来,当年大梁开国名将胥赤龙就是凭借五千陌刀军横扫四方,荡平天下,创下了不世功勋。童山雄,此刀从哪里得来?如此绝世宝刀,你他娘的可是捡到宝了!”

韩宗旺大踏步走到案头坐下,把刀递给叫童山雄的彪形大汉。童山雄归刀入鞘,兴奋地道:“宗帅,这把刀是我今天在集市一个易货铺子买的,那人自称曾是纵剑门的工匠。为了换这把刀我可是足足给了他一百五十头羊,二十匹骏马,我问他还有没有,他说家里没有成品刀,但剩余点材料,可以再打造几十把。”

“哦……纵剑门铸造之术天下无双,难怪此刀如此锋利!”韩宗旺动容道:“他有多少,我们要多少。钱财方面,你不必担心,我会派人拨付给你,最好能将此人留在军中,专门负责铸造兵器。”

绿袍白须老者拱手道:“宗帅如此看重此刀,难道仅凭此利器,真的可以改变宗庙社稷?”

韩宗旺虽然如今已升任西凉太尉,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但亲近的下属依然喜欢称呼曾经大梁国兵马大元帅的他为宗帅。

韩宗旺拈须大笑,声音洪亮道:“实甫是读书人,有所不知。骑兵作战,佩刀太轻,劈砍杀敌容易卷刃,佩刀过重又耗费力气。若上阵对敌时,我方兵士刚挥动两下重刀就已力竭,如何还能取胜?若是配上此刀,骑兵与马匹再覆以重甲,铁链勾连结成战阵。两军对阵时,前军先以拒马枪阻敌,中军铁骑冲锋陷阵,凭借战马冲撞之势,有此宝刀在手,只需轻轻一拖,杀敌毫不费力就如砍瓜切菜一般。待敌军大败,再令后军轻骑掩杀收割,如此,所向披靡,无往而不利!”

韩宗旺久经战阵,深谙兵法韬略,说起这些如数家珍。绿袍白须老者听的心悦诚服,由衷赞道:“宗帅运筹帷幄,胸藏甲兵百万,我等自愧不如啊!”

这绿袍白须老者名叫朱实甫,曾是前朝大梁国京城汴梁坊间的私塾先生。年轻时曾屡试不第,因为饱读诗书颇有点才学,后来做了韩宗旺的幕僚。因为足智多谋被众军士们称为“朱军师”,他与旁边骁勇善战的亲卫统领童山雄被韩宗旺依为左膀右臂。

韩宗旺双拳紧握,目光明亮又灼热地继续道:“若有此刀……装备我铁甲骑兵,只需三千,三千铁甲便可横扫大陈国、东扬国……只是可惜……”

他说到这里眼神一黯道:“你二人追随我多年,当初大梁国破,我们……投奔西凉。十余年来西凉国主待我甚厚,自然也引起朝中皇勋权贵们的猜忌。有人在国主面前构陷谗言,朝中有些大臣对我们也刻意疏离,现在我虽然官升殿帅府太尉,实则是明升暗降。朝廷让我交出了飞虎军的兵权,除了当年一起投奔的三千亲随兄弟,我能随时调动指挥的兵马,已不足五万!”

韩宗旺说完指着案牍上一堆厚厚的纸札,脸上满是无奈和落寞,叹息道:“前日国主召我入宫,先是赐我凉州佳酿二百瓮,又把朝中官员弹劾我的奏章给我,还赞我公忠体国……其实,国主是在警醒敲打我啊!”

童山雄忿忿不平大声道“这些个朝里狗官,害咱宗帅受这腌臜气。宗帅不用担心,有我和弟兄们在,哪个敢动咱们,惹毛了,反他娘的!”

韩宗旺狠狠地瞪他一眼,低声喝道:“住口!以后这种混账话,休要再讲!”童山雄吓得诺诺称是……

朱实甫在一旁低头沉吟,捋着花白山羊胡须缓缓道:“宗帅勇冠三军,威震寰宇,为将者最忌“功高震主”。自古“兔死狐烹,鸟尽弓藏”之事……哦……”似乎觉得这样形容不是太好,他又改口道:“宗帅并非西凉嫡出将领,又手握重兵,难免会引起国主猜疑。若想破局,其实也简单,宗帅只需要派心腹之人给那人送一封密信,让大陈国出兵伐西凉。到那时,朝野震惊,军中诸将不堪一战,国主必定倚重宗帅。”

韩宗旺眉头紧皱,目光闪烁半晌,摇摇头道:“当初大梁国破,我等迫不得已投奔西凉。如今勾结大陈,再胁迫西凉……此种行径蛇鼠两端,非大丈夫所为!”

朱实甫听韩宗旺这样说,脸上飞快掠过一抹愧色,定定心神道:“老朽还有一计,可使大陈国与东扬国兵戈再起,到那时不但国主倚重宗帅,而且……”

他话还没说完,忽然厅内微风吹过,烛台上蜡烛摇曳,灯影下骤然出现一位青衫老者。